柳小妖已記不得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, 醒來的時候，寢殿中滿溢著淡粉色的光，秋夜白趴在床榻邊睡著, 銀白色的發絲不再像往常一般齊整。

柳小妖扶著床榻坐了起來, 秋夜白即刻醒了，眉梢眼角雖顯疲憊, 卻帶著笑意和感激：“楚楓不愧是醫神，他說你今日會醒, 絲毫不差。這五百年等得值！”

柳小妖看著秋夜白憔悴蒼白的臉, 心裏疼了起來, 她伸手撫在自家相公的臉上，笑道：“我還是第一次見夜白大人胡子拉碴的樣子。”

秋夜白起身要坐到床榻上，腿竟麻了。他咧了咧嘴, 雙手扶在雙腿上。柳小妖白了他一眼，伸臂扶著他坐了。

“你醒了，我提著的這顆心總算也能放下了。”他側身躺在床上，右手緊緊握著柳小妖的手, 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家妻子，滿布柔情。

柳小妖眼瞼微垂，須臾問道：“醫神和他那徒兒已經走了？”

“昨日為你診過脈後就走了。”秋夜白輕輕扯了扯柳小妖的胳膊, 柳小妖淺淺笑了，側身躺到秋夜白身邊，任由他將自己摟進懷裏。秋夜白又道：“楚楓救過我幾次，這一次又將你醫好了, 我們也不過劃掉了莘玥在生死冊上的名字。算起來，還是欠了他們夫婦許多。”

“那你預備怎麽還？”

秋夜白輕輕闔上雙眼：“他養那株du草用了多少名貴草藥，我原樣奉還。另外讓他在三山五湖選一處地方，我給他建府。”

“你給人家建府？”柳小妖眨了眨眼睛，“醫神游歷八方，只怕再華貴的府邸他也不稀罕。”

秋夜白不以為意：“他既掛了醫□□頭，總也要守著一些天族的規矩。”

柳小妖輕輕哼了一聲：“怎麽感覺人家做了你的恩人，你反倒要限制人家的自由。堂堂太子殿下，地府閻君，心胸未免狹窄了些？”

“來無影去無蹤的，三界有需要他的地方，他作為醫神總要及時出上一份力。”秋夜白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埋怨，輕哼一聲，“不知道藏到哪兒五百年養了這株du草出來。若是他早些現身，需要的藥草、仙力，本君都能助上一臂之力，又哪裏需要等五百年之久！”

柳小妖笑了，心底卻很甜。她緊緊摟住秋夜白：“其實我的這顆心也才放了下來。”

“我們都在怕。”秋夜白吻著柳小妖的臉頰，“兩個臭小子都還小，天族的下一任繼承人還沒有著落，你若是哪一天不見了，我該怎麽辦。”

“我要陪著你。”柳小妖目光溫柔，擡起手臂輕輕撫著秋夜白的臉頰，“永遠永遠陪在你身邊。”她眉頭又蹙了起來，試探著問道，“是不是一切都過去了？”

“都過去了。”秋夜白緊緊摟住柳小妖，“往後都是坦途。待昊辰正式接管地府，我便帶著你，帶著畢星住到九重天上去。或者在此之前，我們回千秋鎮住一段日子？”

“此言當真？”柳小妖的眼睛亮了起來，“千秋鎮又是那個千秋鎮了？恢覆了原來的樣貌？”

秋夜白點了點頭：“你相公答應你的事，自然要做到。”

“我們一起去？”

“是！只要你想，地府中的一應事務我便都交給昊辰處理。我們回千秋鎮過一段逍遙日子。”

雖然已經是兩個臭小子的娘親，柳小妖興奮起來還是像個孩子：“說起來，我比人界的新媳婦兒還不如。凡人男女成了婚，總還是要回娘家的。”

“晚是晚了些，總也好過不回吧。”秋夜白輕輕撫著柳小妖的背脊，“你才好，還是要多歇歇。真要回去總也要等到身子大好了，讓長生他們瞧不出你曾病過再回。免得我這個女婿被打。”

“他們敢打你？”柳小妖嘴角微挑，“那我豈不是能見到堂堂太子殿下挨打卻不敢還手的樣子？”

秋夜白仰躺在床上，將雙手枕在身後：“我倒是不怕疼不怕傷，只怕有人會心疼。”

秋昊辰此時的個頭幾乎已趕上了秋夜白，瘦瘦高高的，很是精神。書房裏，他正看著平攤在書案上的生死冊，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。秋昊辰起身行了一禮，道：“父君。”

秋夜白點了點頭，走到書案前，朝著兒子正在看的生死冊瞥了一眼：“近來你幾乎已接掌了地府中的大部分事務，父君若是陪你娘親離開一段時間，大小事情你可能應對？”

秋昊辰眉尾微挑：“父君是要回九重天上去了？”

“去你娘親的地方。”

秋昊辰撇了嘴：“既然並非祖父傳召，那父君就還是閻君。由兒臣接掌地府中的一應事務，於理不合。”

秋夜白瞪了大兒子一眼：“如此說來，你是想要名分了？待父君上表，就給了你閻君的位子，也未為不可。”

“兒臣不是這個意思。兒臣年紀畢竟還小，若是當真做了地府之主，雖然惡鬼們都還能被兒臣壓制住，可天宮上的神仙未免會在背後指指點點。”

秋夜白哼了一聲：“你幾時變得要看旁人的眼光過日子了？天宮上的神仙若是敢在背後說三道四，不用你出手，父君自會料理。”

“父君……”秋昊辰從書案後面走了出來，站到秋夜白身前，行了大禮，“兒臣和二弟不同。二弟生來便可在九重天上建府，可兒臣就只能生活在這地府中。若是您帶著娘親回到九重天上，只怕兒臣就要孤苦一世了。兒臣年歲還小，需要父君和娘親陪在身邊，時刻提點。”

“好長一套說辭。”秋夜白摸了摸大兒子的後腦勺，“不論是神是人，總要跨過分別這道坎才算是成長了。你若不願，父君和你娘親就再陪你一段日子。不過，這千秋鎮我和你娘親還是要去的，再回來就是。”

“多謝父君！”秋昊辰揚起頭看著秋夜白，臉上的笑很陽光，“兒臣送您和娘親去千秋鎮。”

仿佛早已知道柳姑娘要回來，長生領著千秋鎮中的一眾妖精們布置了街道，布置了各家的房子，可算得上是張燈結彩了。百餘年前，千秋鎮被淹那件事仿佛從未發生過。

柳小妖真的有太久太久沒有見到長生，沒有回到這個地方來。看著等著自己的朋友們，她的眼睛濕了。

“柳姐姐，我還以為你這神仙做得將我們都忘了。”長生站在最前面，“你再不回來，我們都想著重新選位姑娘做這千秋鎮的主人。”

“我今日是來看朋友，看看我的地方，不想和你鬥嘴。”百餘年轉瞬即逝，可是對於妖精們來說，除卻增進了修為，樣貌絲毫不改，“聽說夜白與玧璣大戰時，你也帶著小妖精們去了？”

長生道：“那玧璣幾乎毀了我們的鎮子，未殺光他水族，已算便宜他了。”他站到柳小妖和秋夜白中間，附在柳小妖耳畔低聲問道，“幾百年不見，待些日子再走？”

柳小妖也低聲說：“你是只許我待在這兒，不許他待在這兒？”

秋夜白假意咳了兩聲：“本君此次帶著妻子來，就是要在這兒過一段逍遙的日子。”

長生扯了扯嘴角：“太子殿下政務繁忙……”

“你是要趕本君走？”

長生忙行禮：“長生不敢。”

秋夜白這才笑了，攬住柳小妖往鎮子最深處走去。

柳小妖的那間屋子，秋夜白早已提前布置過。屋子裏掛滿了紅綢，床帳也換成了大紅色。柳小妖推開門後，側過頭瞧著秋夜白：“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“大紅色，趨吉避兇，意味著否極泰來。”秋夜白剛剛說完，便彎腰將柳小妖橫抱起來，“醫官說了，你身子已然痊愈。耽擱了五百年，你預備如何補償本君？”

柳小妖既不臉紅也不扭捏，躺到床上後，主動攬住秋夜白的脖頸：“這樣，你可滿意？”

秋夜白已吻上她櫻唇：“你在這兒生了畢星，可整整幾個月我都沒能守在你身邊。我已命鬼差將天界文書都送到這兒來，我們兩個在這兒待上一段時日，養兒育女。”

也許天族太子就像天帝一樣，都是金口玉言。秋夜白和柳小妖才來千秋鎮沒有多少時日，柳小妖便發現自己有了身孕。秋夜白還像往常一般膩在柳小妖身邊，想要和她親近，可自家妻子卻紅著臉將他推開：“現在不成。”

“不成？”秋夜白看了看透過窗子灑進屋子裏的月光，眼睛裏帶著疑惑，“太陽落山，怎麽不成呢？”說著雙手便環住了妻子的腰。

柳小妖輕咬口唇，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秋夜白：“你猜不到？”

秋夜白何等聰明，眼睛裏都帶著笑：“我就說，否極泰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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